Zum Verstehen muss ich schreiben要理解,我必須寫作

德國家書
4 min readMay 21, 2019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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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加入Medium後,就一直想,如何定位這個網路寫作平台。

如何定位是指,自己會如何用這個平台。如何用,會涉及一種對自我形象的理解,甚至是塑造。

有時寫作很單純,因為想說話,就寫。也可以涉及很多計算,計算別人會如何理解你,計算讓別人「如你所願地」理解你。

計算,自少被教導,不是好東西。計算常常和攻心計、城府深、刻薄等拉上關係。計算不是德性。

所以,一旦你寫,郤免不了一種自我計算的心障,寫來時,就會想著寫給誰讀,這個「想著」,又會循環生出下一堆「想著」,沒完沒了。

付費加入Medium的動機,原本很簡單,是想讀史兄和仙道彬的文章。

加入了,又想寫一點東西,事情就複雜起來了。

還在xanga寫作的年代(嚴重年透),據說那是以「公開日記」(open diary)定位。黃子華批過,誰會把日記公開?偉人才會把日記公開,或者偉人在寫日記時,已經會想到有天日記會被公開了。這樣寫日記,就等於在寫「傳記」。用著寫傳記的心態去寫日記,這個日記就滲滿了公共性。可是日記總要有點私密,才好讓自己放心去跟自己講通。一旦習慣了寫「公開日記」,「寫給人讀」的陰霾就難以揮去。效果可能是,你也習慣把「公開的自己」和「私下的自己」搞混。

當然,這也不一定是壞事。而且在這個以網絡足跡形塑自己的年代,本就是不可免的事。

如果你是個不太介意別人如何理解你的人,以上的想法大概不會出現在你的腦海。如果你是個很在意別人如何理解你的人,你大概不會把這些反省都寫出 — 這會破壞形象。

Günter Gaus im Gespräch mit Hannah Arendt

Wissen Sie, wesentlich ist für mich: Ich muß verstehen. Zu diesem Verstehen gehört bei mir auch das Schreiben. Das Schreiben ist Teil in dem Verstehensprozeß.

「你知道,於我而這很重要:我必須理解。寫作於我而言屬於這種理解。寫作是理解過程的一部分。」鄂蘭(或者叫阿倫特,中台譯差,讀者自理)在Günter Gaus的訪談(1964)裡講過這話,不知何解,印象很深。進一步問,要理解的,其實是什麼呢?或者一切的思考對象都可以,又或者,問過千迴百遍後,要理解,不過都指向自己。

Zum Verstehen muss ich schreiben (要理解,我必須寫作)。

指向自己的思考,所以有指向自己的寫作。

指向自己的寫作,即是並不「首先」為了寫給「你想中」的讀者和「你想中」的自我形象的寫作。指向自己的寫作,只有在寫出來之後才知道寫了什麼出來。

有譯cogito ergo sum 為「我思故我在」,而dubito, ergo cogito, ergo sum 又或譯成「懷疑,故我思,故我在」。也有人指,這裡的「故」是詮釋,不是翻譯。如是同理,或者有人認為是我寫「故」我在,但也有人會是「我寫,我在」 — 不是申述著因果關係,而是平衡地呈現兩個共同源基的基本現象,那難以區分其邏輯和時序先後的兩個狀態。

關於「公眾的我」和「私下的我」的題目:

又或許,這不僅僅關乎「言行合一」,也是關於「公眾的我」和「私下的我」的問題。「公眾的我」,由很多偶然因素組成,別人如何理解你、評論你,是非得失都成了「別人」的一部分,當時人是「真正」如何,可以全然無關;「私下的我」,即使未到絕對自我 — 像笛卡兒那個「我思」(ego cogito) — 那樣極端,只說情緣圈裡的自我,其實可能同樣含糊;親近的人,也不一定是最了解你的人,甚至有很多情況,我們連自己的真正想法也未必搞得通吧?但要命的是,也許在某個處境裡,身邊的朋友、親人愛人,因為大環境而落入了一種敵我二分的思維裡頭,在集體的頭昏腦脹下,連沉默都能成為一種罪名;最終,所謂私下的我,也只能成為「公眾的我的附庸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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